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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牛慢慢骑着自行车,“吱呀”地颠簸在乡间的小路上。他低垂着头,无精打采,今天又没找到工作,他很惭愧回家去见母亲。他看到前面停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,一位头发零乱的中年男子蹲在车下。那人看到大牛,紧张地站起来,右手握着扳手,警惕地望着他。
“车坏了吗?”大牛的目光从那人脸上移到扳手上,再从扳手上移到摩托车上,“让我看看,我以前做过修理工。有工具箱吗?”
由于机械事故,大牛的右手除了拇指,其余四指都被铡断了,他因此失去了工作。现在,他只能用笨拙的左手来维修,由于操作不熟练,他的左手被扳手弹起,在车身上挂了一下,蹭破了皮,血很快便和手上的油污混合在一起。他顾不上这些,过了会儿,他拧紧发动机盖上的最后一颗螺丝,微笑着站了起来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,我会报答你的。”那中年男人盯着大牛的眼睛说。
“不用。我妈常对我说,遇到有困难的人,应该热心帮助,因为付出总是快乐的!”大牛憨厚地笑道。
就在此刻,黄豆大的雨点,从天上倾泻下来,一瞬间,天地连成一片。那个胡子拉碴的憔悴中年男人愣了愣,仔细地看了看大牛,然后发动摩托车,一拧油门,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中。
冰冷的雨点砸在中年男人的身上,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痛。此刻,他正想着自己慈爱的母亲,心里的灼伤令他更痛楚。他把油门拧到最大,摩托车在雨中咆哮着,飞速行驶,突然,摩托车滑倒了,他滚进雨水里。恐惧、惊慌、饥渴和不足的睡眠,他已经发烧两天了。他想站起来,却手脚一软,又跌坐在泥泞里。
“孩子,摔痛了没有,能站起来吗?”
他看到老妇人温和的目光,一股暖流传遍了他的身体,他一翻身,强撑着站了起来。他踉踉跄跄跟着老妇人来到一家简陋的农舍,家里没有其他人。他又冷又饿,倦在角落里瑟瑟发抖。“孩子,你得先洗个澡,换身衣服。我去给你弄点吃的。”
他洗了热水澡,换上老妇人拿来的一套衣衫,温暖多了。老妇人给他端来热腾腾的饭菜,他来不及说谢谢,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。
“孩子,慢点吃,要是不够吃,我再给你煮几个鸡蛋,家里只有这些了。”他没有抬头,他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;他也没有说话,他已经顾不上说话了,他拼命地吃着,和着自己的泪水。他知道,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,他要马上吃完,然后赶紧上路。
他把没吃完的两个鸡蛋装进兜里,小心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,递给老妇人说:“大妈,这几百块钱您收着,衣服我穿走了。”老妇人把钱推还给他,缓缓地说:“孩子,快把钱收起来。帮助有困难的人,是天经地义的事儿!衣服是我儿子的,你穿着就是,外面下这么大的雨,你要去哪儿?”
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帮他修车的小伙子,转身就往外走。一阵晕眩,他摇晃了两下,赶紧扶着墙壁才站稳。老妇人过来,关切的盯着他的脸色瞧了瞧,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说:“孩子,你在发高烧,快坐下,大妈这就去给你找医生。”
他说不出话,轻轻地摆了摆手,可是,老妇人已经撑着伞出去了。他挣扎着站了起来,定了定神,慢慢走进雨中。这时,不远处“咚”的一声响,接着听到老妇人轻微的呻吟。他浑身震动了一下,停下来,呆了呆,又朝前走了起来。可是,没走两步,他又站住了,好像做了一个决定,转过身来,坚定地向老妇人呻吟的方向走去。
大牛浑身上下,早就湿透了,路上的烂泥也不能骑车,他推着自行车,一步一滑地慢慢往回走。他岔了一条近道,摸黑从后门回到家中。
没看到母亲,堂屋里灯亮着,桌上摆着吃剩的饭菜。大牛习以为常了,母亲总会在雨天出门,帮助没带伞的路人,或把晚归的行人带回家吃饭。他把剩下的饭菜吃完,用冷水冲了澡。他太累了,不等母亲,倒在床上便睡着了。他睡得真香,不知道过了多久,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,大概在睡梦中,他找到了工作吧。
慈爱的笑容,也舒展在大牛母亲的脸上,她正躺在几公里外的镇卫生院里,安详地熟睡着。那个中年男人,右手挂着吊瓶,安静地守在她的床边,他看着大牛的母亲,脸上流着两行滚烫的热泪。
是的,他是一个杀人犯,在逃几个月了。他正等着警车过来,现在,他只想见到自己年迈病重的母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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